11月13日下午，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中心访问教授、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言及文学系教授沈培应邀作了题为“秦汉简帛与古书校读——以医简为中心”的精彩讲座。本次讲座是“沈培教授出土文献系列讲座”第一讲暨“出土文献与古文字前沿系列讲座”第十八讲，由出土文献中心王子杨教授主持。

主讲人沈培教授

主持人王子杨教授

讲座以秦汉医简为中心，探讨这类专业文献对古书研读的重要价值，倡导跨学科交流与拓展文献阅读视野，注意语言文字研究中的方法。首先，沈培教授介绍了选择医简作为切入点讨论古书校读的原因，指出医学、占卜类、农业类等专业文献贴近古代日常生活，其语言既能反映当时一般语言的实际使用情况，又能反映专业领域的含义和用法，而二者其实往往有密切联系。由于古代典籍存留亡佚的变化，不少专业文献后代少见，致使人们认为其中不少字词的用法是“独有”或“特殊”的。我们在对待这种字词的意义和用法时要充分注意它们的来源。例如医籍中有大量用例的“冶”字，早有学者指出它有“研磨东西成粉末状”的意思，数年来大家都难以确定其来源。沈培教授认为，这一意义很可能就来自其常用义“销铄”，只不过多见于医学文献，其它文献少见而已。因此，沈培教授提出，校读古书要将专业文献与普通文献联系起来，扩展阅读的范围、注意其中的联系。

随后，沈培教授通过两组例证，进一步讨论了医籍对校读古书的作用。其一是秦汉医简中从“尼”声之字。北大秦简《病方》中有“尼”字，整理者释为“小便”，陈剑等学者提出应理解为“大便”，但对此义的来源颇有争议。沈培教授认为“尼”字确应如包伯航等学者所主张，读为“泥”，但应明确其准确含义乃指薄粪。沈培教授分析了古医书中的“蚯蚓泥”与“蚯蚓屎”的区别和联系，又联系佛经中大量出现的“屎泥”，指出这种“泥”其中未必含有“泥土”，而是因为粪便与尿或水混合而形成像泥一样的东西，这是古人将薄粪称为“泥”的原因。因此，北大秦简《病方》中的“不能尼”，应理解为“不能便泥”的意思，“便泥”与古书中“便溏”的表达相似。在此基础上，沈培教授对文献中一些涉及“尼”的辞例重新进行解释：《山海经》郭璞注释“所歍所尼”说是“言多气力”，反映郭璞对“所歍所尼”的整体含义可能还是理解的；放马滩秦简《日书》“犬弗尼”确应如陈剑先生所说，就是“不泥之”，但“之”指前句中的“犬矢（屎）”，简文说的是烧掉犬屎不让犬在原有的犬屎上又拉又尿而形成粪泥；马王堆帛书《五十二病方》的“羊尼”指羊的薄粪，其所在的简文也可以得到更好的解释（如“并”读为“庰”，指厕所）；张家山汉简《引书》简13的“引胒”之“胒”当读为“腻”、简100的“项尼”之“尼”当读为“䏪”。

其二是秦汉医书中从“廷”“呈”“巠”声之字与古书校读。天回医简中有“綎溲”“梃溲”“浧溲”，沈培教授认为其与传世文献中的“泾溲”“经溲”是同样的表达，“綎”“梃”“浧”都应读为“挺”，训为“解”“宽”，“綎溲”“梃溲”等意即“解溲”。“浧”与“泾”声不相通，传世医书将“浧溲”写作“泾溲”，是由于形音义三个方面的影响而形成的一种转写错误，错误之后“音随字变”，我们不能根据这种音变而认定从“呈”声、从“巠”声之字可以相通。沈培教授又对文献中涉及“挺”的文例进行校读，如《史记·陈涉世家》“尉剑挺”的“挺”释为“脱落”，是由“纵缓”“缓解”之义引申而来。过去有学者已经作出合理的解释，但未能明其来源。又，《荀子·劝学》篇的“不复挺者”，也应理解为车轮松脱；医书中的“肠胃挺”、男子的“阴挺”均亦应解释为纵缓等。

最后，沈培教授对所讲内容进行总结，再次提出要拓展文献阅读视野，在词义溯源、文字通假等方面都要注意研究方法，不要被一些表面现象误导。

讲座现场

随后，现场同学分别就《荀子·劝学》中“不复挺者”的释义、“便溏”与“便泥”辞例类比的合理性、“桱桯”作为器物名的词义来源、后起形声字音韵的把握尺度、不同文献中文字的常用义之间的孳乳关系等问题踊跃提问。沈培教授对这些问题一一给予回应，现场气氛热烈。

现场师生提问

最后，主持人王子杨教授进行了总结，讲座在听众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。